淼儿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。夫妻间积存的怨气让妈妈决定不允许父亲探视孩子,很长时间里,妈妈带着淼儿四处躲藏,直到父亲失望地放弃寻找。妈妈告诉淼儿:“爸爸是坏人,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!”
淼儿曾是个活泼听话的孩子,和爸爸妈妈的关系都很亲密。父亲离开后不久,他开始变了。他常常做噩梦,哭着从梦中惊醒;常为一点小事大发脾气,一次,因为妈妈没有听到他的呼叫,淼儿竟然大哭着拿起茶杯砸向妈妈,虽然没有伤到母亲,茶杯却被摔得粉碎;逛商场时,一旦拒绝给他买玩具,淼儿就会坐在地上“像警车一样长鸣不止”。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,淼儿却因为过多的暴力行为和难以管教被多家幼儿园劝退,无奈中,妈妈带他来到医院,希望心理医生能够帮助孩子。
在我的诊室里,淼儿很快显露出他的特点。他不会求助别人:桌子上的玩具他够不到,就企图推倒桌子把玩具“请下来”。他无法理解和尊重规则,我告诉他不可以把医院的玩具带走,可他总坚持拿玩具回家,我告诉他不能在墙上乱画,而他总有在墙壁上创作的激情。他的攻击性很强:经常因为抢座位对其他候诊的小朋友大打出手。他缺乏信任感,无法与人分享快乐:在治疗中,他显得很孤独从不和我讨论他的游戏,似乎要把我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。
看到这些,很难想象淼儿曾是一个活泼可爱、听话乖巧的孩子。然而,“穿上淼儿的鞋子”后,我看到了他的世界——爸爸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;妈妈变得抑郁、暴躁难以接近;原来热闹的家突然变得冷冷清清——淼儿无法理解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,母亲也没有以一种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告诉他。相反,她生硬地切断了孩子和父亲的联系,并且告诉孩子:爸爸是坏人,永远不会再见到他。这对只有一岁多的淼儿,构成了一种深刻的伤害,他感到无法理解和信任这个世界。由于语言和情感还远远没有成熟,他也无法把这种伤害转化为语言和母亲交流,只有通过日益暴躁的脾气和难以理解的暴力来显示自己的愤怒、无助和不信任。
父母的存在寄托着孩子的安全和信任,为孩子的心灵发育提供着不可缺少的土壤,完整的家庭关系能够塑造孩子健康的内心世界和心理功能,相反,父母任何一方的缺席都将不同程度地扭曲孩子的心灵。离婚,是成人选择终止某种关系的方式,在生活中难以避免,但是,离异的家庭要保护孩子和父母的联结,保护不仅意味着允许探视这种简单的交往,更意味着任何一方都有责任维护另一方在孩子心中的爱与美好,让孩子相信,父母的分手并没有改变他们对自己的爱和关注。
淼儿的遭遇是不幸的,希望它能警醒走向爱情终端的父母们,善待孩子的心灵世界,让父母之爱在孩子的心中绵延不绝。
(注:“淼儿”为化名,另,本文的撰写与发表已经征得淼儿母亲的同意。)
————以上摘自姬雪松的博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