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者缥缈或者美丽或者残忍……总有一款适合你。

一九九九年的冬天，吸引我们的是一个世纪末的预言。

我坚信，会有一场如期而至的天地大冲撞，并且认真地和同学相约在琥珀潭前的广场上，打算制造一场华丽的谢幕。

主角是我们，主题是烟火。

自己觉得浪漫得不行。

不知情的其他人雀跃地购置大量烟花，商量去哪里聚餐。

而我的眼睛里藏着闪烁的秘密，不能说明。

12月31日是一个晴好的初冬天。

天气还算暖和，我甚至只穿了一件桔色的单外套。

我得承认整整一个下午的课我都没听进去，看看窗外，无论如何也不像有灾难将来的样子，于是开始怀疑预言的可靠性。

“你上来把这个题解一下。”老师的粉笔头准确地弹落在桌子上。

老师很生气，后果很严重。

于是，就像是大地震到来之前小震不断一样，在见证天地大冲撞之前，我先见证了自己上课走神被罚的“悲剧”。

如果真有这样的逻辑关系，那么预言还是很有可能“靠谱”的。

……

最终加入烟火行动的大概有八人两对共计十二人吧。

之所以这么说，当然是其中有班上公认的某某和某某。

其实这样的算法也不是很准确，因为在余下的众人里难保没有心怀不轨，有所图谋的某某们。呵呵。

那天晚上广场的旱喷好像忘了工作。于是我们理所当然的霸占来放烟火。

火树银花，穿天雷，降落伞……跟往年没什么区别的花式，却因为里面藏了秘密而异常闪烁。

至少在我的眼里如此。

从一粒细小的火星中生出，活过短短一截辰光，攒足力气换一回绽放。

带着未消解的新生的镇痛，纯白，干净，温暖。留给天空一段不可求的艳遇。

然后，就像是轻轻呵一口气般，不见了。

只余指尖一线灰。

多么像对这宇宙的一场预言。

然而，几乎是突如其来地，从广场中央的地上拔起巨大水柱，雪白的水花四溅，打湿了没有防备的我们。

可是烟花依然故我地盛开着，它们的影子倒映在水幕上，一朵花便有了无数的眉目。

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了，预言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向后飞速隐退，我只知道没有什么比眼前单纯的美丽更惊心动魄。

而更美丽的是一切都结束后的天幕。一片空白的黑色。

它什么都不说，这一生它所做的不过是对见到的一切守口如瓶。

但是至少有那么一两秒钟，这种疲倦的沉默里早已经泄漏太多秘密。而我们就会突然心悸，仿佛看见繁华过后，绮罗散尽的真相。

请原谅我要用这么文艺的腔调去描述那一场烟火。

因为，2005年的最后一天，当我在北京的天桥上突然停步，为的，不过是街头小贩手中那朵温暖的烟花。

世纪末的预言汇入不可知的时间河，北风里裹胁着川流的人潮车流，呼啸而过。

我蹲下来，一根一根地燃起烟花。

看见曾经有大把时间去感叹，去忧伤的少年，是那么的纯白，干净，温暖，带着不可复制的新生的镇痛。

那一场烟火，就以这样无比温情而又面目模糊的姿势定格在高二那一年。

离开以后我们当然还是可以回来看看，但也只能是看看罢了。

我们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逗留在走廊和教室，也没办法眼看着身边陌生的脸孔渐次经过，还假装没感觉。

老银杏还是守在那里，几次翻修教学楼都迁就着它的位置。

可是没有人会凝固时间，来迁就我们即将离开的心情。

数学、语文、英语、物理、化学、生物还有经常被我们敷衍的体育课，都因为失去变得让人留恋。

其实，早就清楚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，只不过没想到一个转身，却留下了一扇永远关不紧的门。

于是常常溜进来回忆的灰尘，眉梢眼角，辗转心事，没法偿还的债以及没法弥补的遗憾都在闭上眼睛的时候隐隐作痛。

本来只是想说说那时候的心情，却还是一个不留神伤感起来。

但是不论如何，心中有了这扇门，便可以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，常回去转转。那个短短的三年里，八中是专属于我们的秘密。